碎叶[十三]

[十三]

叶池溟再次醒来的时候,已经沐着江南春节之后带着八分寒意的晨光。

是那个他自小生长的院子。

到头来连年都是在颠沛中过的。

想起来也颇为讽刺。

他那日想挣扎着说些什么,换来的只是先生温柔地喂着他喝一杯杯的水,后来他便觉得越来越疲惫接着睡了过去。

先前父亲是先回去了,因而没有遇上狼群。听到叶池溟的遭遇,兴许是牵挂自己的独子,用了严厉的命令威胁雁门关他的独子必须无事,否则就撤回他的后援。那时雁门关的处境也十分不妙,有一个杨浥站了出来换出了叶池溟无疑是雁门关的救星。

叶泊州是知道这件事的。所以对于叶池溟的质问,他只是沉默。等叶池溟问完了所有的问题,他才轻轻说了句。

「阿溟,杨浥若不是为了救你,本能作壁上观,雁门关和朝廷,都和他无关。」

叶泊州放下茶杯,望了一眼窗外还未开的红梅。

「我失去你阿娘的时候,也是在那么冷的冬天。」

叶池溟语噎。

他问父亲是否早就想好把杨浥当做弃子,是否根本没有在他脱险之后考虑过救出杨浥。

在父亲沉默之后,他看到父亲怀念阿娘的眼神。突然就明白杨浥眼里闪烁的是什么。

 

是留不住故人的哀叹。

是那些蛰伏在深处,却不露出给别人看的痛苦。

对他们来说,活着是枷锁。

只不过叶泊州是维持原样等着那一天的平安到来,看着叶池溟长大,怀念着爱人停在某一天的时光里,所以他这么些年的摆设和物件都不愿意变动。而杨浥是在等一个报应。

 

 

那年上路之前,杨浥被贬,薛景呈遥遥看了他一眼,看他走出城门,看他上马,和那些不熟的同僚道别,却始终没有回头。

多年嗅着血的直觉告诉薛景呈,他这一路都回不去。

对于他被杨浥利用这一件事,他是心甘情愿的。早两年他头一次见到杨浥的时候,是在宁王的宴上,那时离他第一次升迁不远,杨浥也初入官场,仿佛一只入了尘世的小鸽子,磕磕巴巴走完那些繁复的台阶。

那时的杨浥还不会虚与委蛇,轻轻松松就被他骗回了家,推杯换盏说了几句话就把杨浥的来龙去脉套的干干净净。

其实那时薛景呈看他的眼神也是干干净净的,干干净净的喜欢。他在京城中呆了很久,很少看到那么干净的人,他怕杨浥受骗,就处处护着他,一来二去说起来也算半个恩人,薛景呈本身就是断袖,提了点自认为不那么过分的要求,那时杨浥只是低着头半推半就就应了。

他很早就知道自己骨子里的恶劣,只不过不对杨浥显现,可惜情欲所动,什么都藏不住了。他喜欢折辱杨浥那身傲骨。一旦杨浥白天清风朗月一身傲然正气地说了些什么,他就喜欢往死里折磨杨浥。

杨浥是在薛景呈床上学会求饶学会服软的。薛景呈喜欢在他求饶的时候吻着他的眼睫,然后更狠的折磨他。薛景呈在这种事情上专一有偏执,有杨浥在身边的时候他从来不愿意碰别人。

后来他在外从军逍遥的时候发现,很多人根本经不起他这么弄,那时他才背脊一凉察觉到杨浥或许是装的。

之后他回京后果然目睹他和徐家长男海棠花下散步,那种笑容,和对他自己的,一模一样。

那天他饶有兴趣的想看杨浥能跟他演出什么戏码,杨浥却在他问一声「今日跟你在西府看海棠的人是谁?」中,毫无顾忌地托盘而出。

「是徐家的长男,徐家活不长了,这段时间你在外面,我一直跟着他,很多东西已经到我手里了,徐家马上就会成为你登天的台阶。」杨浥的指尖沾着茶水在茶几上由下而上划了一道直线。

他盯着杨浥,发觉他不是在讨论前途死活,而只是在玩一盘游戏。

「杨浥,」他打断了杨浥,「你为什么不骗我到底。」

杨浥停滞了一下,而后他正视薛景呈的眼,「互相利用罢了,薛将军,我能送你上青天,也能拉你入地狱,我杨浥一生如戏,横竖也没什么好可惜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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